明清之际的魏阉小说(4)
时间:2025-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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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闲评》又十分重视“野史”的搜求和采用,大胆地将整个艺术大厦的骨架,设置在虚构的人事因缘的基础之上。据《明史·宦官二》载,熹宗乳媪客氏与忠贤并有宠,“容氏淫而狠,魏心贤不知书,颇强记,残忍阴毒,好谀。帝深信任此两人,两人势益张”。凭着这一点材料,是难以写出有文学意味的情节来的。《梼杌闲评》巧妙地以一颗明珠贯串客魏的兴衰际遇,构成小说的中心环节:客氏之母梦赤蛇衔珠而生印月;魏忠贤之母从强盗窝中逃出,偿还客氏之珠,聘定印月为媳;魏忠贤十数年后贩布蓟州,宿于侯氏布行,客氏已嫁侯氏子,与魏忠贤暗中相通,赠珠作为忆念;忠贤涿州落难,将珠子典于质库;入宫得志以后,客氏向其索要明珠,翰林冯铨因献珠夤缘入相,故又名《明珠缘》。通过还珠、赠珠、当珠、索珠、献珠的虚构故事,既写出魏、客由微贱到发迹的曲折经历及微妙心理变化,展现了社会各侧面的世情色相。总之,《梼杌闲评》得心应手地用“小说”来统摄“时事”,在“小说”的格局中纳容“时事”的丰富内容;既不排斥虚构,也不将虚构作为一二点缀依附于史实之后,而是让虚构居于全书艺术构思的主导地位,以此来支配统摄作品的情节和人物,这是对《水浒传》和《三国志演义》成功创作经验的发展和突破。
第二,充分注意人物形象的内在联系,即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辩证关系,从而成功地设计出人物群象所构成的形象体系。
魏阉乱政的史实具有芜杂、散漫的特质,魏忠贤的历史原型与众多人物之间,也缺乏戏剧性的纽带。如果只是据史敷陈,充其量不过如《先拔志始》、《剥复录》一类稗史野记。作者突破史实的束缚,不但塑造出一系列具有个性的人物形象,而且将其构成互相冲突又互相依存的具有紧密内在联系的形象体系。这一“组织世态”的网络结构,既囊括了整个时代的动态变化,又提挈着全书情节的起伏发展,是作者自觉整体构思的产物,是有别于自然状态的艺术美的体现。
据文秉《先拔志始》载,崇祯定逆案时曾云:“忠贤一人耳,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魏忠贤所以能猖獗一时,乃“五虎”、“五彪”、“十孩儿”为之羽翼,同恶相济之故。其中如崔呈秀、田尔耕、倪文焕,皆如吴伟业《〈清忠谱〉序》所云“愿为之爪牙,供其走噬,甚至自负阿父养子而不惜”,是阉党中最凶恶的分子。《梼杌闲评》在处理魏阉与其帮凶关系时,虚构了他发迹前与诸人的交往,写出了因命运的升沉荣辱造成的人与人关系的颠倒,通过富于喜剧性场面中的丑与丑的强烈对比,犀利地揭露丑的本质。如崔呈秀原是“蓟州城有名的秀才,当时考居优等,只是有些好行霸道,连知州都与他连手,故此人皆惧他”。彼时的魏忠贤是一个布商,因崔呈秀设局讹诈,代人出面调停,两种性格遂发生了碰撞。就崔呈秀来说,讹诈百十来两银子,不过是他千百件“没有天理的事”当中的一件,但他又是个见机而作的人,固然心狠手辣,也肯乘势下台;魏忠贤则早已洞见他的伎俩,却并不加以戳穿,只是审时度势,令其稍加收敛,适可而止。他此时的作为,虽亦有若干仗义因素,骨子里还是维护了崔呈秀的利益。他的干练机变,竟使崔呈秀忘却地位的悬殊,不觉十分钦敬起来。二人在作恶中互相认识,互相赏识,正是所谓“奸雄合当聚会”。这种对魏、崔微时交往的描写,正为日后崔呈秀拜在魏忠贤门下的行径作了铺垫。且看书中如下的精彩文字:
……忠贤道:“咱昨日想起来,昔日在蓟州时与二哥原是旧交,咱如今怎好占大?咱们还是弟兄称呼罢。”呈秀离坐打一躬道:“爹爹德高望重,今非昔比,如今便是君臣了。”忠贤呵呵大笑道:“好高比,二哥倒说得燥脾,只恐咱没福。全仗哥们扶持。”
崔呈秀的无耻卑鄙,魏忠贤的好受奉承而又故作姿态,一时毕现纸上。今日谄媚之崔呈秀,正是当日跋扈之崔呈秀。唯其如此,他才会心甘情愿充当最阴险的帮凶。这种不仅仅从横的方面、即在同一平面上写魏崔之间的联结,而且从纵的方面、即历史的立体变迁中描写魏崔的联结,实际上已经超出单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达到了“社会关系”的深度,故更能洞察人世的底蕴,产生意味深长的启示力量。
《梼杌闲评》写田尔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田尔耕是“吮舔痈痔”的无耻之徒,早在峄山村与魏忠贤第一次相遇时,就是一个教唆诱惑他作恶的坏蛋。魏忠贤屡屡失足之后,听从妻子傅如玉“老田是个坏人,他惯干截路短行之事,切不可信他,坏自己之事”的警告,才与他断绝了交往。如果说对崔呈秀还有若干好评(如“极有气概”)的话,对田尔耕的人品则是绝对的否定。就是这个田尔耕,后来因把守哈达门混入奸细要受提问,心中焦惧,拟拜在忠贤门下,受他庇萌。妻子劝道:“你是嫡派大臣,倒去依附太监,岂不被人笑骂?”田尔耕竟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有趣的是,他不像崔呈秀早知魏忠贤是自己的故人,及至拜为义子之后 …… 此处隐藏:1442字,全部文档内容请下载后查看。喜欢就下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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