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俄国形式主义分析倾城之恋
发布时间:2024-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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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形式主义的陌生化手法解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倾城之恋》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张爱玲的代表作,也是其成名作。故事主要讲述了婚姻失败的白家小姐白流苏,在亲戚间备受冷嘲热讽,在看尽世态炎凉和自己青春将要永远逝去的窘况下,意外的遇到了潇洒又多金的单身汉范柳原。范柳原惯会逢场作戏,调情暧昧,是个典型的情场高手。白流苏便拿自己当赌注,远赴香江,博取范柳原的爱情,要争取一个合法的婚姻地位。两个情场高手斗法的场地在浅水湾饭店,原本白流苏似是博输了,但在范柳原即将离开香港时,日军开始轰炸浅水湾,范柳原折回保护白流苏,在生死交关时,二人彻悟,战争成就了两人的爱情。
“在一个低气压的时代,水土特别不相宜的地方,谁也不存什么幻想,期待文艺园地里有奇花异卉探出头来。”而张爱玲的作品就给读者一种这样的感觉。放佛从天而降,让人无论悲喜都有些不知所措。她给人的就是那么一种新奇的感觉。关于这部作品,暂且不谈它有多少思想价值,我们今天要关注的重点在于它的艺术性。我们是要从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的角度来品读这部作品。
形式主义就是指文学、艺术或戏剧中专门强调形式与技巧,而不强调题材的表现手法。而我们通常说的形式主义主要就是俄国形式主义。俄国形式主义反对俄国革命前处理叙述材料的传统方式,转而重视艺术语言形式的重要性,认为文学之所以为文学在于它的文学性,而文学性存在于形式之中,即形式决定艺术价值。而陌生化理论是形式主义中的重要理论。
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倡导者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技巧的艺术》一文中指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仅仅知道事物。文艺创作不能够照搬所描写的对象,而是要对这一对象进行艺术加工和处理。“陌生化”是艺术加工和处理的必不可少的原则,即艺术永远是独立于生活的,它的颜色从不反映飘扬在城堡上空的旗帜的颜色。形式主义者还认为,“艺术是纯粹的形式,艺术中的思想、感情与艺术无关。”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长度,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的目的。就像看一幅画,不是要看他在画里说了什么,而是看画家如何运用色彩。文学发展的历史是手法的更迭史,手法的更迭与时代变迁、社会环境、作家个人心理无关,而是由手法和语言本身的规律决定的,这“规律”会自动地老化,久而久之再也不能唤起读者的感觉。为使艺术保持新鲜,就必须变更手法和语言,用“新眼光”去看旧事物,这便是“陌生化”。
语言的陌生化是文学新颖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倾城之恋》之所以赢得不同时代读者的喜爱,不仅因为她小说反映的平凡人生故事多么“传奇”,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作品语言的匠心独运。台湾学者陈炳良在《张爱玲短篇小说的技巧》一文中用“诗的语言”来评价张爱玲小说。“诗的语言”是一种极具张力的语言,富有极强的感受性。在《倾城之恋》中,具体表现在语言的视觉化、听觉化及独特的叙事节奏和人物语言三个方面。
1.语言视觉化
语言的功能就是表情达意,但是在文学中如何将自己的情感在有限的篇幅中最大限度的容纳进去,并通过读者的阅读,充分释放出来,也就是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效果,这是文学语言的一种境界。张爱玲在小说语言上,始终下着极深的功夫。《倾城之恋》之所以刺激读者的眼球,就在于语言的强烈视觉化,而将这种感觉发挥到至极的表现之一就是对色彩语言的运用。与张爱玲同时代的上海女作家苏青形容她的小说语言是:它的鲜明色彩,又如一幅画,对于颜色的渲染,就连最好的图画也赶不上,也许人间本无此颜色。作者自己也直言不讳地说:“对于色彩、音符、字眼,我极为敏感 我学写文章,爱用色彩浓厚,音韵铿锵的字眼。”可见这是作者在语言上的有意追求。《倾城之恋》色彩语不只是停留在对客观物象的复制和感觉的捕捉上,更重要的是饱含着色外之“色”的审美意蕴。
比如这一段话“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医我的药。”她红了脸,白了他一眼。”中的这一句“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这很明显是个比喻句,然而比喻句千千万,关键要看妙不妙,这就要求文本能从平乏中脱颖而出,说同样一件事只因换了形式而美妙起来,生动活泼起来。但张却借范的口说出她的绿色雨衣像药瓶,这个对于我们来说是陌生的,哪里有男人把喜欢的女人比喻成药瓶的。而张爱玲却在下句笔锋一转,“你是医我的药”。很显然是男女之间情话,但却因为形式的陌生而可爱起来。再如“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油画般的色彩勾勒出一幅独特的香港市景图:光怪陆离,繁华喧闹,充满现代商业文明的刺激。然而,男女主人公的恋爱故事,要在这样的背景中展开,可以想见,他们的恋情怎能有温馨、宁静的幸福感?事实上是,男女主人公彼此的内心世界恰如这犯冲的色彩,时刻在角斗、在厮杀。 《倾城之恋》的色彩语言不是“一加一”式的简单文字符号排列,而是通过背景渲染,人物肖像刻画,意在透视人物内心世界。张爱玲在作品中极尽色彩渲染之能事,发挥人物的视觉功能,强化语言的感受力,以此达到诗化的审美表现。
2. 语言听觉化
人们对习以为常的声音,总是充耳不闻。优美的诗歌之所以像甘泉久久流淌在我们的心田,是因为音乐化的语言让人的感觉不再麻木。如果说音乐化语言在三十年代新感觉派小说中开始使用的话,到张爱玲的小说,则构成文本不可剥离的部分。夏志清在《论张爱玲》一文中明确提到:“音乐在她的小说中所创作的世界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音乐化语言用在结
构文本上,使小说具有诗的回旋往复之感。而选择什么样的音乐,张爱玲自有独到的看法:“我最怕的是凡哑林,水一般地流着,将人生紧紧把握贴恋着的一切东西都流了去了,胡琴就好得多,虽然也苍凉,到临了总像是北方人的话又说回来了,远兜远转,依然回到人间。”《倾城之恋》首尾的音乐是:“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胡琴之声蕴含着生命素朴的底色,它不仅在小说结构上起前后呼应的作用,而且复沓的音乐使语言始终笼罩着一层感伤之气,其情节愈见悲凉。 音乐化语言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倾城之恋》音乐化语言不仅出现在文章的首尾,也出现在文章段落之间,造成内在回应,同样具有音韵和谐之美。张爱玲全方位调动语言的音乐功能,以增强听觉感受,使小说具有生命律动的节奏美。所以她的小说,读下去像听凄幽的音乐,即使片断也会感动。
3.独特的叙事语言
为了达到语言的诗化效果,《倾城之恋》的叙事节奏和人物语言的把握上,也是独具特色的。从叙述学角度分析,小说的语言通常由两种形式构成,即描绘语言和陈述语言。在小说叙述过程中,这两种语言交替使用构成叙述运动的节奏。《倾城之恋》则着力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通过一个个场景化的描述,完成主人公的性格塑造。场景化描绘性语言具有浮雕感,舞台感。从纵向情节的推演上看,由于人物行为及情感冲突随一个个的场景展开,链接场景间的陈述性语言则被压缩得极为简略、经济,加快小说叙述的节奏,推动情节迅速发展。从横向场景观察,由于每个场景构成了人物行为及心理活动的一个片断,运用这种描绘性语言,更有助于人物心理的开掘,拉长对心理的把握历程。所以这种纵向快进,横向延宕的叙事方式,不仅增强小说的节奏,且小说在有限的篇幅容纳尽可能多的内容,富于张力。这是《倾城之恋》叙述语言的独特性之一。
《倾城之恋》叙事语言诗化的另一表现是人物语言的独特表达。在《倾城之恋》中,由于“多重选择性全知视角”(这种视角因借助故事中人物的“感官”机制,充分调动人物的视、听、感觉功能,以此来传达其内在的心理活动与情感趋向,组成故事情节最为生动的部分。在特定情况下,这种视角也可以被称为“在场人物视角”。)的存在,人物语言多采用“自由间接引语”这种表达方式在人称和时态上与正规的间接引语一致,不带引导句,但语言本身被赋予了人物的心理独白。人物语言因摆脱引导句的限制,受叙述语境的压力较小,人物主体意识得到充分体现。这种人物语言表达的优点是:
其一,强化心理感受。比如“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正是借她富有感受力的语言传达出来,突现了男女主人公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之感。 其二,凸现人物的意识活动。“ 太阳光暖烘烘地从领圈里一直晒进去,晒到颈窝里,可是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天快黑了——已经黑了。他一个人守在窗子跟前,他心里的天也跟着黑下去。说不出来的昏暗的哀愁 像梦里面似的。”白流苏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反而因阳光的强烈感到黑夜的来临,这种错位意识,传达出一个被封建家庭囚禁的遗少灰色的心灵世界,看不到希望,人生像是一潭死寂的池水,掀不起一丝涟漪。其三,语言客观而又不丧失感受力。由于“自由间接引语”隐藏了叙述者的身份,让人物通过自己的眼睛和思想活动,真切、生动地表达出人物的主观世界,从阅读感受上,显得相当客观可靠。例如白流苏眼中的香港,也许正是作者眼中的香港。这种借人物之口表达的方式,让读者感受不到叙述者的存在,从而使叙述显得更为冷静。这就是为什么有评论者认为,张爱玲“讲”故事是高高地坐在云端里,看人间的厮杀,不露声色。
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的格非、余华、苏童、北村等人,是先锋派小说的代表,那么,把张爱玲称为四十年代小说语言的试验先锋,也是很合适的。不过前者是一种西方后现代小说的严重模仿,具有极强的语言的矫揉造作的操练痕迹,由于过于追求文体的形式而相对忽略了叙述的深度,这使他们的小说探索只在语言的平面滑翔。因此,他们的小说尽管一度引起一些年轻读者的兴趣,但是总体上来说,并没有赢得更多人的持久的欢迎。而张爱玲的睿智就在于她的小说追求语言的试验,追求如何将语言“陌生化”,目的却不为形式而形式,而是在于如何把故事编撰得曲折动人,如何写出平凡人生恒常的苍凉。《倾城之恋》充满华彩,又不失朴素。为了强化语言的感受力,充分调动语言的视觉、听觉功能和运用独特的叙事语言,使《倾城之恋》充满诗性。唯其如此,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张爱玲成为一个具有文学审美超越性的作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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