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抒情诗分析之诗歌的节奏(2)
时间:2025-03-11
时间:2025-03-11
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
无管弦
这里胡适和何其芳所说的顿的一致性没有了,但是,在节奏上并没有多大改变,还是同样的调性,甚至把次序错乱一番:
夜送客,
无管弦
主人下马客在船,
荻花秋瑟瑟
其基本的调性,似乎是没有改变的。以上的调整,都是减字,如果不是减字,而是加字,在每一句前面加上一些字,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谁人唤你浔阳江头夜送客,
谁人听得枫叶荻花秋瑟瑟。
谁人看到主人下马客在船,
谁人叹息举杯欲饮无管弦。
按何其芳的说法,每行应该是六顿了,可还是没有改变五七言诗歌的调性啊。以上所述诗行的字数(顿数)或加或减,变化多端,但是,有一个成份没有变,那就诗行最后的“三个字”没有变。我们把它叫做“三字结构“。如果把这三字结构,变动一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浔阳江头秋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风瑟瑟,
主人下马迁客在船,
举杯欲饮恨无管弦。
怎么样?感觉不同了吧?好像成了另外一种调子,是吧?可见,诗行的尾部的三个字,是一个固定的结构,有其稳定的性质:第一,不可分性,不能将之分为两顿,或者一顿半。比如,我的老师林庚先生举过一个例子:“这电灯真亮,他望了半天。”如果是日常说话,自然节奏是这样的:
这电灯――真亮,
他望了――半天
但是,如果是五言诗,那就不能这样念,只能念成这样:
这电――灯真亮,
他望――了半天。
这不是很憋扭吗?但是,诗句的三言结构是强制性的。杜甫的诗句:“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中的“三十二莲峰”不能念成:
三十二――莲峰
只能念成
三十――二莲峰。
三字结构的第一特点是它的强制性,,第二,在五七言诗行中有确定调性的功能,有了它就有一种吟咏的调性。把它改变成四字结构,就变成了另外一种调性。和日常说话一样,是不是可以叫它“说白调性”?这四字结构,和三字结构一样,也有相当稳定的功能,增加或者减少其字数,或者顿数,也不改变其接近说话的调性,如:
江头秋夜送客,
荻花秋风瑟瑟,
下马迁客在船,
欲饮惜无管弦。
可见,决定中国古典诗歌五七言诗行韵律性质的,并不是诵读时停顿(顿)的数量,而是其关键结构。“浔阳江头夜送客”,其吟咏调性,并不是由它的全部音节决定的,而是由它的结尾部分(夜送客),也就是“三字结构”决定的。在“三字结构”前面不管增加还是减少音节,都不会影响诗行的调性,只要保持这“三字结构”在结尾,吟咏调性就不会改变。一旦把“三字结构”稍加改变,例如在其中增加一个字,把“夜送客”,改成“秋夜送客”,诗行的吟咏调性立即发生根本变化,由吟咏调性变成说白调性。而说白调性也不是由它全部音节决定的,而是由它最后的四字(或者两个二字结构)决定的。调性的稳定和变动性,与音节的数量无关,也就是说,与胡适和何其芳的“顿“的无关,与之有关的,仅仅是:1,三字结构还是四字结构,2,这个结构是不是在结尾。中国五七言诗歌,的基本诗行,只有两种类型,一是三字结构,一是四字结构。按此分析,贯彻到底,则不难发现,七言诗行,就是前面一个四字结构,后面一个三字结构。但是,两个结构,连在一起,可能具有两种调性。这里的关键是看什么结构在结尾。
浔阳江头夜送客
三字结构在尾巴上,就是吟咏调性,
浔阳江头秋夜送客
四字结构在尾巴上,就是说白调性。那么原来前面的“浔阳江头”呢?不是四字结构吗?为什么说白调性没有显示呢?原因呢?它不在结尾,它在三字结构之前。可见,什么结构在结尾,就有什么调性。决定性在结构的尾巴上。剩下来的四个字,也是一个固定结构,它也构成一个稳定的调性,那就是说白调性。但是,在七言诗中,它的位置是在前,因而成了三字结构的装饰。
如果这个分析没有错误,那么,中国古典诗歌的七言,就是由四字结构在前,和三字结构在尾构成了。如果要讲停顿的话,就四字一个自然停顿,三字一个自然停顿。那就不四顿,而两顿。我的老师林庚先生把这种每行诗自然停顿的规律,叫做“半逗律。五言诗,就是前二,后三,两顿,七言诗就是前四后三,两顿。
这就是中国古典诗歌迷人的音乐性的结构奥秘。
但是,这也是中国古典诗歌局限的根源。我的老师林庚先生说过,三字结构是固定的,是强制的,只管音乐性,不管意义的。因而造成了和社会生活和人们情感的严重冲突,最后,不管怎么变化,都变不出五七言的框架,即使是有了词和曲,那样比较自由一点的形式,但是,基本上没有从根本上打破三字结构和四字结构的交替。弄到最后,到五四时期,就被当成镣铐打碎了。古典的诗歌的音乐性束缚太大了,干脆不要它,也是可以活的。经过近一百年的实践,人们又不太满足,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办。连我在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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